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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無常他總是不來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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烏盟主當年初出茅廬時就曾闖過大江南北,如今以鬼魂之神再次游遍神州,心境自然大不相同。

然而,這最後一位好友,卻是怎麽也找不著了。

烏盟主有些擔心。他不知無常到底何時會來,如果到最後都見不到這位朋友一面,恐怕他會真的會抱憾到下一輩子。

“白及,你又去哪兒偷東西了啊……”烏盟主對著夜空長嘆。

盜聖白及——誰也不會想到,這位赫赫有名的義盜,竟然是武林盟主烏大頭的多年好友。

一個盜賊能被稱聖,其武功自不必說,偷竊本領當然也是一等一。難能可貴的是,他還是個劫富濟貧的義盜。

當年瘟疫水災頻發,賑災款項多被貪汙。其中有幾個貪汙官員暴斃家中,所藏糧食財寶也不翼而飛。人人都當是神仙顯靈,殊不知,殺人的是小樓,偷盜的是白及。

他二人雖不相識,卻一前一後,心有靈犀般地做成這樁義舉。事後烏大頭從二人口中得知此事,得意之下連連自誇:

不愧是我烏大頭的好友!

白及聽後,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搖頭走了。

白及是個很奇怪的人。他喜歡自言自語,自己一個人獨處時話很多。但只要有旁人在,他就少言寡語。烏大頭覺得這大概是常年單獨行動所形成的習慣,自己給自己的解悶。但他不是盜賊麽?要是偷東西的時候也忍不住自娛自樂,不是很容易被發現?

從某種程度上來說,白及的隱匿技巧確實高超。

也正因為這個,烏盟主到現在還找不著他。

在外面飄蕩越久,烏盟主就越覺不安。他的屍身仿佛在召喚他,或許是無常快來接他了?白及卻還是不見蹤影。烏盟主徘徊幾日,終究失落地回去了。

他回到烏家堡時,竟有種久違的感覺。想想自己不過離去幾日,卻將大半個人生都回顧了一遍。可惜缺了白及,他的人生失去了非常非常重要的……開始。

沒有人知道烏盟主與白及是好友,更沒有人知道,白及其實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弟弟。

然而白及不姓烏,他是私生子,連姓氏都不配有。

烏家是武學世家,老堡主當年也曾風流。白及的存在本來不為人所知,但在他三歲那年,他的母親病故了。老堡主心懷愧疚,便排除萬難將白及接到了堡中。

當時的烏大頭還只有八歲。他不明白母親為什麽這麽討厭白及,他只為多了個弟弟感到高興,而且還是個長得非常可愛的弟弟。

這個弟弟不愛搭理人,烏大頭就追著他跑,給他好吃的、好玩的。這個弟弟也從來不喊哥哥,頂多是一句“大頭”,更多時候是“餵”。久而久之,烏大頭也習慣了,不再強喚他弟弟,只是仍對他好。

堡中下人對白及的態度很暧昧,這一點烏大頭自然不懂。但是白及這麽小的孩子,卻好像是懂的。

等烏大頭再長大點,他才理解了白及的處境。沒過多久,父親也病故了,烏家堡大權落在了母親手裏。毫無疑問,白及吃盡了苦頭。烏大頭越是為他求情,母親就對白及越壞,還反覆告誡烏大頭:他不是你兄弟,他是個外人!

又過了幾年,當烏大頭喜歡上一個姑娘時,他開始理解了娘親的處境。父親當年的所作所為,對娘實在是不公平。父親把白及接回來,是對死去的情人贖罪。但是對娘來說,這個孽種時刻都在提醒她父親的不忠和欺騙。她心中有怨氣,無論如何下不去。

上一輩的恩怨情仇,非但沒讓烏大頭疏遠白及,反而令他更心疼跟這個弟弟了。白及的反應卻總是木木的,仿佛誰對他好、對他不好,他都不在乎。

終於,在烏大頭成年之際,母親為他張羅了婚姻。與此同時,母親暗示白及:你也不小了,烏家堡留不住你,出去闖蕩江湖吧!

白及一聲不吭,點了點頭。走出去,又折回來,問:我能喝喜酒嗎?

母親沒有答應,實際上她根本不想讓江湖人士知道烏家次子的存在。於是白及當天就離開了,走時只帶了十兩銀子一身衣裳,沒有向任何人告別。

烏大頭得知後,與母親大吵一架。追出三百裏地,卻四處茫茫皆不見。隨身玉佩給樹枝勾住了他也不察。烏大頭找不到弟弟只好回去,卻看到母親在屋內獨自拭淚。他立刻深感悔恨,向母親下跪認錯。母子二人抱在一起痛哭。數日後烏大頭迎娶嬌妻,酒席上蒼茫四顧,弟弟果然沒來。烏大頭在心中默默起誓,此生要對娘子從一而終,絕不重蹈父親覆轍。

又過了數年,江湖上出現了一位義盜。烏大頭聽聞了他事跡,不由心馳神往,想要結識這位俠義之士。義盜神出鬼沒,烏大頭自然難見其人,便多方打聽。沒想到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,義盜突然來到烏家堡。

哦,不是來偷東西的。

義盜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烏大頭面前,解下面罩,露出那張烏大頭無比熟悉的臉。

那個人的表情還是木木的,一雙眸子顯得漫不經心。面對烏大頭,他問:“你在找我嗎?”

烏大頭驚喜交加,激動萬分地拉住弟弟,一時竟說不出話。

那晚,白及與烏大頭溫酒敘舊,徹夜長談。翌日,白及不辭而別。烏堡主頭昏腦漲地醒來,發現一只靴子找不到了。

“以後不能喝這麽多酒了……”他便尋靴子不見,沈痛地得出了結論。

在那之後,白及有時會來,卻從不長住。烏家堡裏更無一人知道他的身份。烏堡主無數次挽留他,希望他以二主人的身份回來,白及的回答永遠是拒絕。

就這樣,又過去了許多年。

其實在葬禮上,烏堡主還擔心過白及會不會死守秘密,不肯將身份公之於世。如果真是這樣的話,弟弟的身世恐怕就要被他帶進棺材裏去了。

結果白及根本沒有出現。

原來他真的從來沒把自己當成兄長。或許就連好友都算不上。

烏大頭很心痛,很想去找他討個說法。但這回也像當年一樣,他怎麽都找不到弟弟,終究還是無功而返。

烏大頭回到烏家堡,坐在自己的靈堂上,忽然覺得他這一生,其實並非沒有遺憾。

有些事他做錯了,有些事他做得還不夠。

有些人他辜負了,也有人辜負了他。

可惜他已經是一縷幽魂,什麽也做不了了。

……無常到底還來不來?

烏大頭心中莫名感到不安。他在靈堂上轉了一圈,立刻明白了不安的緣由——這裏只有他的牌位,沒有屍身。屍身已經被葬入祖墳了。

烏大頭便飄向烏家祖墳。隔著老遠,就聽見一陣嚓嚓聲。

待他飄進,他驚悚地發現——有人在掘墓!

而且,掘的還是他的墓!

但是這個人怎麽看上去這麽眼熟?

“白及?!”烏大頭失聲大喊。當然,白及聽不見。

此時的白及身著夜行衣,手握一把鐵鏟,正吭哧吭哧刨著烏大頭的墳。大概是覺得熱,他沒蒙面罩。臉上依舊毫無表情,只是不斷地自言自語。

烏大頭憤怒地斥責著他,未果。忽然想起那夜嚇唬斂王之時,便飄到他身上去,想將他嚇跑。

這一湊近,卻聽清了他的低語。

“你知道我抱著你的靴子自/瀆了多少回麽?”

烏大頭驚得差點掉到地上去。

白及一下一下鏟著土,時不時抹去額上細汗。他的眼睛漫不經心地瞟著墳頭,口中絮絮叨叨:“還有那塊玉佩。你肯定不記得了,就是當年你追出來的時候弄丟的那塊。我撿回來了。我試過把它塞進屁/眼裏,很不舒服,後來就一直把它掛在身上了。有時候也會摸著它手/淫。我一直在幻想,你的腰和屁股摸起來是什麽感覺?你那玩意兒有多大?你練武這麽紮實,夾起來一定很緊吧。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麽不叫你哥哥了吧。我倒很想聽你叫我哥哥,哭著求我用力操/你呢。”

烏大頭聽得冷汗涔涔。白及當然毫無察覺。那雙眸子不起波瀾,緩慢地一眨一眨,說話的語氣始終那麽平靜:“後來我也從你房裏偷過幾樣東西,可惜你根本沒發現,所以我就放回去了。你太粗心了。還有一次,我趁你不在,在你的床上自/慰。床鋪都給我弄臟了,你居然以為是自己夢/遺。你到底是粗心,還是故意忽略我的存在?我還射到枕頭上去了,我都想不通你是怎麽自欺欺人的。”

烏大頭渾身發抖地抱著頭,痛苦道:“別說了……”

白及竟然真的停了下來。

烏大頭一看,原來自己的棺材已經露出來了。

……你想幹什麽?!

烏大頭牙齒打顫,驚懼交集地去拉白及,當然拉不住。白及拂去棺材上的泥土,拿工具撬著棺蓋,口中還在不停地說:“魔教教主外強中幹,又好面子,寧願去找小倌發洩也不跟你坦白。小樓就更慫了,每次看見嫂子都像被打了一拳似的,一口老血含在嘴裏咽不下去吐不出。斂王麽,皇帝管著,他想來也來不了。這些人都不成氣候,爭不過我的……”

救命啊!

誰都好,快來救我——的屍體啊!

烏大頭絕望地撲在棺材板上,希望能夠阻攔哪怕一絲一毫。可惜鬼魂毫無能耐,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白及掀開棺蓋,露出棺材內,他那壽衣齊整的屍身。

白及面無表情地盯著這具屍體。

“畜生!住手!”烏大頭護在自己屍體前,憤怒大吼,“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!”

白及平靜地眨眨眼,朝屍身伸出手。烏大頭奮力一推,忽覺背後有巨大吸力,將他整個身子拉了下去!

“住手!”烏大頭怒目圓睜,起身就是一拳!

那一瞬間,四目對望。白及的眼睛竟是濕潤的。

面對突如其來的拳頭,白及瞳孔一縮,措不及防。那一拳正中他鼻梁,打得他臉都歪過去,鼻血直流!

……咦?

烏大頭楞楞地看著自己的拳頭。

咦?!這拳頭!這肌肉!這壽衣!這……身體?!

白及捂著鼻子回過頭,迅速眨了幾下眼,眼中的濕意消失不見。他的表情又變得平靜無波,語氣卻有點得意。

“你真的被我氣活了。”

烏大頭一楞,忽然覺得嘴巴裏有東西。吐出來一看,是塊蘋果。

……哦,想起來了。

原來他是吃蘋果噎死的啊……

烏大頭坐在自己的棺材裏,突然之間心情沈重。

他回想起白及的話,不禁心有餘悸,咬牙問:“你剛才說的那些……”

白及木然道:“假的。”

“真的?”

“假的。”

烏大頭有點暈:“……真的是假的?”

白及盯著他看了一會兒,鼻血又流下來了。

烏大頭:“……”

“你果然沒死!”另一個人的聲音自風中傳來。出聲之人輕功極佳,說“你”時還在遠處,話音落下時,他卻已經站在棺材邊上了。

烏大頭狐疑地擡起頭,看著魔——不是,人人有飯吃教教主。

“你怎麽……”

“師父!徒兒來拜……師父?!”一個人跌跌撞撞地撲過來,錦衣玉袍沾滿泥土。斂王風塵仆仆地跪在棺材邊,眼含熱淚。

烏大頭忽然心頭一動,扭過頭望向暗處。

“你還躲什麽?”

樹影之中傳出一聲低哼。小樓緩緩上前,神色冷峻。他今天沒易容。

……人齊了……

烏大頭終於人如其名——頭大了。

忽然,他發覺不遠處還有位白衣公子,正悠閑地朝這裏走來。他走在墓地裏卻仿佛閑庭漫步,雪白衣袖隨風飄舞,一雙眼眸竟是碧綠。

白衣公子來到眾人面前,露出些許驚嘆神色:“你們感情這麽好?不打架麽?哦對了,還沒自我介紹,我乃蓬萊散仙,下凡來尋……”

此時白及忽然伸手將烏大頭從棺中撈起,扭頭就跑。烏大頭體力不支,大驚失色,卻無反抗能力。幸好小樓眼疾手快,早已攔在白及身前,掌下薄刃距離白及不過一寸。白及身形靈動,抱著烏大頭側身躲過。正要轉身,沒想到人人有飯吃教教主已封住了他去路。

斂王這才回過神來,大吼著“還我師父”,風風火火加入戰局。

散仙:“……”

四人打得不可開交,還有一個烏大頭被他們爭來搶去。散仙幸災樂禍,躲在旁邊看好戲。烏大頭最終忍無可忍,使出全力怒吼一聲:“都給我住手!”

四個人都停了。

烏大頭咬牙:“放我下來!”

四人各自放下了他的兩條手臂兩條腿。

烏大頭老臉通紅,把四人一個個批評過來,直呼成何體統。四人一個都不認錯,要麽挑眉要麽冷哼要麽咬牙要麽面無表情,烏大頭頓時覺得隊伍不好帶,有些局促地朝散仙看了一眼。突然發覺他的眸子已經變成了普通的黑色。

“哦,別不好意思。我不是外人。”散仙笑笑,解釋了來龍去脈。

五個人都楞住了。散仙一圈望過來,笑著搖搖頭。

“都是三四十歲的人了,鬧起來還像一群小孩子。這樣吧,你們也別爭了。我有個提議,又能保全‘烏盟主’的名聲,又能遂了你們的心願。你們權且一聽?”

註:“半蔞貝蘞及攻烏”出自十八反。中藥配伍中有這麽幾種關系:單行、相使、相須、相畏、相殺、相惡、相反。這七種關系被稱為“藥物的七情”,其中相殺是指兩種藥物合用,能產生毒性反應或副作用。十八反有口訣:本草明言十八反,半蔞貝蘞及攻烏,藻戟遂芫俱戰草,諸參辛芍叛藜蘆。有興趣可以自己去查一查。這裏要提一下,半(半夏)蔞(瓜蔞)貝(貝母)蘞(白蘞)及(白及)攻烏(烏頭),怎麽看都應該有六個角色對吧。氮素為什麽只寫了五個呢?……因為我懶,中間有個人設憋不出來了,所以就直接跳過了。是的我知道如果我不說你一定發現不了,但我就是要說~我就是要逼死強迫癥~哈哈哈哈反正我不是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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